「你看到信了吗?」
「看到了。」
「是想当面谢谢我吗?那不必了。」
江丞气得呼吸粗重:「那些都是你被野男人哄骗写下的东西,我一句都不会答应!马上回来,继续接受治疗!」
我拒绝。
就这样对峙十秒,江丞忽然低头道歉:「对不起,之前误会你说谎是我的错。」
我不说话。
他渐渐开始恳求:「只剩不到三个月了,不要拿自己命赌气,好吗?」
「不好。」
那边传来一声巨响,像是摔碎了什么东西,伴随着女人的尖叫。
原来林娇也在。
我忽然换了想法:「回去可以,你必须安排好手术,让陈医生通知我。」
江丞已经没招了,赶紧答应:「好。」
我淡定挂断电话,忍不住冷笑。
之后一段时间,他大概会见识到温柔可人的小白花是如何变脸的。
10
江丞松了口气,看向林娇。
这些年,她被他养得很好。
从之前欠着赌债,营养不良,到如今珠圆玉润,健康开朗,完全符合手术条件。
他相信,这个勇敢善良的女孩也做好了准备。
「娇娇,过两天你早早姐回来,就进行手术。」
可等了半天,也没有等到那句「好」。
江丞心里渐渐起疑,催促道:「娇娇?」
林娇脸上闪过狠绝,然后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,流出眼泪。
「阿丞哥,我害怕。」
江丞依旧耐心安抚:「别怕,不会痛的,闭上眼睛就当睡了一觉。」
林娇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,还想挣扎:「可是……」
被用力打断:「好了,早早不能再等了!」
江丞察觉到什么,推开了对方。
「你不会不愿意了吧?」
林娇彻底慌了。
「阿丞哥,有我陪着你不够吗?」
「什么?」
江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,他明明只把林娇当妹妹。
可更震惊的,还在后面。
林娇撕开了傻白甜伪装,露出扭曲的一面。
「阿丞哥,你很喜欢我的。」
「你在富士山抱我,在北海道吻我,在马尔代夫和我缠绵,你和我那么快乐,为什么还要在乎一个将死之人呢?」
「我知道,你对乔安早有愧,所以我可以等她消失,再和你光明正大在一起,我比她更爱你,更懂你。」
「闭嘴!」
江丞抑制不住愤怒,握紧了拳头才能不对她动手。
她怎么能敢咒乔安早?
她怎么敢?!
「林娇,我爱的人只有乔安早,她是我的命。」
林娇觉得荒唐,「男人都这么不要脸吗?睡一个,爱另一个?」
江丞难堪极了,他想说那是意外,但却开不了口。
林娇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:「反正我不会同意手术,我就算耗,也要把乔安早耗死。」
「她也没几天了吧?」
江丞彻底失控,一巴掌扇了过去。
「你以为你是谁,你怎么敢诅咒我的早早。」
女人也被刺激到了,伸手开始他薅头发,两个人不管不顾的撕扯起来,竟是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不要了。
11
我们到青海已经四天了,本来打算去茶卡盐湖看星星,却迟迟没有动身。
因为落地的第一天,我感冒了,浑身无力,头脑胀痛。
我不愿意去医院,铁了心在酒店硬熬。
贺安生劝了两句就不劝了,却也撵不走。
他也不录制,就坐在床头地上,一瞬不瞬地看着我。
有点好笑。
「贺导,你很像一只狗,你知道吗?」
「那你喜欢狗吗?」
「我是说我有只金毛犬养在哥们那,你想看看吗?」
贺安生眼睛亮亮的,不知道在等我回答第一个,还是第二个。
我忍着头疼说:「好啊。」
第五天,我的身体终于好多了,我们抓紧时间去茶卡盐湖。
出发前,贺安生把我包得像个球。
我感到无奈:「你是打算把我滚到目的地吗?」
他脸红得像苹果,却坚持给我拉上拉链:「抱也可以,扛摄影机的有的是力气。」
不仅如此,上下车前还要仔细检查一遍,那个说过把我当普通人对待的人好像消失了。
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,每次回头总能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和那些隐秘的情绪。
我不傻,却也不能自私。
所以在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。
我忽然说:「贺安生,这是最后一站了。」
平时跑步都不会手抖的人,失了分寸,差点把命根子给摔了。
他张了张嘴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最后急得眼睛发红,仿佛天塌了。
我原本狠下的心,也动摇了,「你别乱想,是江丞叫我回去手术。」
贺安生大起大落,又惊又喜:「真的吗?」
「那我陪你回去。」
我摇头拒绝:「江丞本来就误会我们,你跟我回去更解释不清了。」
贺安生抿了抿唇,目光变得深沉。星光月色照出男人溢出来的情愫。
我慌乱地错开视线。
事已至此,贺安生心如磐石,干脆不管不顾地说:「他没有误会,我是想追你。」
又一颗流星划过,美到我心脏狂跳。
「别紧张,如果你现在不想看见我,我可以手术之后再出现。」
我下意识就想否定,没有不想见他。可理智制止了冲动行为,换成僵硬地点头。
最后离开前,照旧拍照。先是单人照,然后是双人照。
贺安生第一次大胆地揽着我的肩膀,把我整个人揽过去。
我也放纵自己接受。
只是没想到倒计时最后一秒,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。贺安生俯身吻在我的口罩上。
我一动不动,心若擂鼓。
远处的相机定格。
此刻天上的星星像一群小眼睛,围观地上发生的一切。
12
再次见到江丞,我差点认不出来。
他胡子拉碴身形单薄,憔悴得像死了老婆的男人。看来林娇没少让他吃苦头。但这不值得同情,反而可笑。
「江丞,你还找我干什么呢?让我去死不正好成全你们吗?」
他瞪大眼,情绪激动:「我怎么能看着你去死!我们在一起十年,你是我最爱的人。」
我没忍住笑出声来:「你在和林娇上床的时候也这么认为吗?」
男人脸色瞬间惨白,半响,委屈地说:「我喝了酒,然后那贱人勾引我,都是意外。」
我无语到翻白眼,我找出那条帖子放到他面前。
所有的遮羞布被一层层撕开,那些恶臭发脓的龌龊被摊开摆在明面上。
「你觉得自己是被逼良为娼的好人?不,你才是最恶心的。」
「林娇原本可以交给护工调理身体,是你主动大包大揽,照顾她衣食住行。」
「是你喂大了她的野心,纵容她得寸进尺,给了她一拖再拖的底气。」
「是你厌倦了病弱无趣,只会带来麻烦的我,喜欢上青春健康有新鲜感的林娇!」
江丞眼里满是不可思议,看到最后,他无地自容地低垂头颅,掩面痛哭。
「对不起,对不起早早,是我鬼迷心窍,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……」
我闭上眼瞥开脸。
他现在太丑了,哭起来更是,看多了有点想吐。
半刻钟过去,江丞终于停止发癫。
「早早,我们真的没办法回到以前了吗?」
「嗯,不会,况且我要死了,真的要死了。」
最后一丝侥幸消失,他惨然一笑:「好,即便如此,我也要你好好活下去。」
过了三天,江丞给我发来私信。
【手术时间定在了一周后。】
我就知道,江丞一定有办法的。
那条帖子我存了很久,也是我最后的赌注。
帖子的最后是一条【仅自己可见】的内容。
里面是江丞和林娇出轨的全部记录和个人信息。
存在那里,差一步就能点击发送。
虽然不知道江丞怎么让林娇答应的。
但不重要了,我终于躺上手术台,迎接迟来的新生。
13
手术十分顺利。
再次清醒时,陈医生站在病床前,眼含热泪:「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命不该绝。」
我虚弱地笑笑:「这只是第一步,后续还要治疗观察很久。」
距离痊愈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。
陈医生佯装生气:「你是医生我是医生?懂得比我还多?我说你福大命大,一定能长命百岁。」
「好好好,听医生的。」
术后需要人照顾,我本来想找个护工,没想到张姨恰好给我打来电话询问近况。
听说我身边缺人,二话不说就答应过来。
我养病的日子得以安安稳稳,恢复速度连陈医生都惊叹。
「你这是喝了十全大补汤了?」
「都是张姨手艺好。」
熟人还有一个好处,就是拦人能力一流,江丞每次来,都要吃闭门羹。
要是哪天把张姨惹毛了,还得挨顿打骂。
慢慢地,整层楼都知道,603病房的姑娘可怜呦,被出轨的臭男人死缠烂打。
江丞名声坏了,走在医院都遭人白眼。
后来扛不住唾沫星子,就算张姨不在,也不敢来了。
只是百密一疏,这天还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。
林娇趁张姨出门买水果,闯进我的病房,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:「乔安早,我来告诉你件喜事?」
没给我拒绝的机会,她直接亮出一张小红本。
翻开内页,是她和江丞的白衣红底合照。
「我和阿丞哥结婚了!」
她紧紧盯着我的脸,想找到一丝破防的表情。
但很可惜,我心无波澜,「这是你答应手术的条件吗?」
林娇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看来猜对了。
「恭喜你啊,用尽手段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。」
林娇面目有一瞬的扭曲,声音也变得尖锐:「你胡言乱语什么?阿丞哥是因为爱我才和我结婚的,我心情好同意给你条活路!」
这对癫公癫婆某些地方挺像的,发疯的时候吵的人耳朵疼。
我平静地赶人:「说完了吗?说完可以离开了吗?」
林娇一动不动,忽然发笑。
她伸手掐断了桌上,新鲜漂亮的洋桔梗,扔到地上踩碎。
「无所谓你怎么说,反正你现在一无所有,以后就辛苦地活着吧。」
看着花瓣散落一地,我心里烧起一股暗火。
决定提前告诉她一些未来才会知道的事。
「谁说我一无所有?」
林娇不明所以地回头。
我一字一句慢慢说:「江丞在手术前和我签了协议,手术成功后,他名下所有财产都归我。」
「拜你们两个所赐,我现在不仅健康,还很富有。」
这是江丞主动求我签的,他说无论如何,他都会信守承诺。
说实话,我当时还真有点儿害怕自己人活下来,钱都没了。
幸好,我准备得很周全。
他被我狠狠刺激了一通后,情绪失控地回了我们曾经的家。
我让张姨悄悄过去,给江丞上最后一点眼药。
张姨回来时,冲我比了个「OK」的手势。我知道,这事儿成了。
她说,江丞醉倒在沙发上浑身酒气,怀里紧紧抱着我们当年的订婚照。电视里循环播放的,是贺安生替我拍的《最后的纪录片》。
镜头里,我泪眼婆娑,说着我和江丞十年的故事,语气既温柔又绝望。
茶几上,是原本藏在照片后面的一份协议,是十年前的江丞写给未来的【我们】。
那是他在我小产那晚写下的。
那年,我因为他的事业失去了孩子,他跪在我面前,哭着承诺:如果有朝一日背叛早早,就净身出户……
其实我早知道,除非他心甘情愿,否则我拿不到多少钱。
所以,以退为进也是一种进,我的钱,凭什么给他们花。
林娇的表情变得精彩纷呈,先是愣神再是震惊,最后只剩恐慌。
「不可能!你……」
她指着我的手不停颤抖,恨不得撕了我。
我笑着问:「这么激动干什么,你只是爱江丞,又不是爱他的钱,不是吗?」
林娇忽然瘫坐到地上,捂着胸口大口喘息,仿佛溺水窒息的人。
我按响了传呼机。
没多久护士赶来,把快昏过去的人带走了。
她本就是提前出院,身子没养好就着急领证,现在一刺激当然就受不住了。
可惜我的花。
贺安生送来的。
14
【贺导,你的花被人弄坏了。】
信息发出去,下一秒就挤进来视频电话。
我还是不习惯,转成了语音通话。
贺安生不大满意:「怎么不让我看看?」
「你想看花还是看人?」
对方被戳穿心思索性破罐破摔。
「看看你。」
「想得美。」
术后一周,我们恢复了联系,但我不许他过来。
虽然希望越来越大,但只要有一丝隐患就会让我感到不安。
所以不够稳定之前,还是不要见面。
贺安生拗不过我,只能认栽,但每天会托同城送来各种新鲜玩意。
张姨看出来不对劲,小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:「我老婆子手里108位青年才俊是派不上用场了吗?」
我红着脸,不敢说话。
又过去半个月,陈医生一边笑一边和我分析体检报告,恢复效果十分乐观。
「过几天,再做一次全身检查,没有问题的话,就可以出院了,往后按时服药,定期复诊。」
我悬在心底的大石慢慢落下了,和陈医生道谢后离开。
路过医院小花园时看到了熟人。
是江丞。
他竟然坐上了轮椅,目光呆滞地看风景。
我在好奇,和好奇害死猫之间徘徊,最后先一步被对方发现。
江丞笨拙地操控轮椅过来,累得满头大汗,却十分惊喜。
「早早,你来看我吗?」
我果断回答:「不是,是路过。」
自作多情的人最尴尬。
江丞笑得比哭都难看。
不过我还是问了一嘴怎么回事。
对方回忆起痛苦的事,又恨又怒:「那个贱人就是蛇蝎毒妇,知道我把财产都转给了你,就把我从楼梯推了下去。」
「我的右腿,废了。」
江丞可怜巴巴地看向我,企图得到安慰。
但这种狗咬狗的情节,我只能说,好看,爱看。
敷衍两句:「那你多晒晒太阳补补钙。」
江丞估计脑子也摔坏了,竟然笑了: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,你不用担心,至于那个贱人,我已经起诉离婚,告她故意伤害的。」
又是一出大戏。
我有些乏了,准备结束对话:「那你加油,以后就是二婚男了,更得学会安分检点。」
江丞脸色一白:「你嫌弃我?」
我冷笑一声:「嫌弃得不得了。」
说完便大步离开,我们各不相欠,此后也不必再见。
15
穿过小花园,路过医院大门,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一个很扎眼的人。
捧着一束花,低头像在给谁发消息。
然后我兜里的手机发出振动的声响。
贺安生:【同城说今天的花到了,可以让张姨来取了。】
我愣了一下。然后反应过来,哪有什么同城代跑,每天的花都是他亲自送来的。
张姨还夸过我眼光不错,原来是早就见过人了。
我低头失笑,【想见面吗?】
不远处的大高个瞬间露出傻笑,没一会儿又开始懊恼。
【现在吗?】
【我过去大概需要几个小时。】
瞧瞧,还演呢。
可我等不及了:【就现在,抬头。】
贺安生听话看过来,差点没拿稳花。
绕过人群跑到我面前,看宝贝一样看我。
如果他是一只大型犬,这会儿尾巴已经摇出虚影了。
我打趣他:「不演了?」
他耳朵都红透了,说出的话却比谁都大胆。
「我只是太想见你,想抱你,想……」
「还想干什么?」
「在这不好说。」
好吧,以后慢慢说吧。
【全文完】